风水宣肺扶土，达邪澄源；慢肾并补脾肾，应贵乎变

风水宣肺扶土达邪澄源

急性肾炎临床一般以突然浮肿、少尿、蛋白尿、血尿、高血压为主要特征。缘于风热或风寒外袭，首犯于肺，肺失宣降，不能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水湿积聚，泛溢为肿。脾属阴土，水本畏土，然水气过甚，土失于制，导致“湿困脾土”。治已病的同时亦治未病。治疗重点是清其源，源清流自澈。临床常用其先师经验方略加化裁，姑以“肾病一号”名之。药方由麻黄、桂枝、生姜、甘草、生石膏、杏仁、生白术、白茅根、益母草等9味组成。麻黄宣发，杏仁苦降，两者相配，一宣一降，直捣窠穴。辅以生姜，既可助麻黄宣散水气，又助杏仁降其肺逆。生石膏清肺胃之郁热，监制麻、姜之烈。甘草和中，白茅根清利凉血。妙用桂枝配生白术，重在温运脾土，助膀胱气化引水入渠，以防水邪伤脾及肾。益母草功擅活血利水，以防血能病水。麻黄用量以10g为宜，量大有升肝阳之弊，量小难以胜病。若咽喉肿痛，去辛温之生姜，加板蓝根、连翘、马勃清热解毒利咽；喘咳加葶苈子、苏子泻肺降气，消胸膈之水；腹水严重加大腹皮、木香行气利水；阴囊肿大加藁本驱太阳之湿邪。本方既治已病，且防未病，临床运用时，切勿胶柱鼓瑟，贵乎活用，效必昭彰。先师杭逢源曾告：“本方服用后，临床可见两种截然不同情况，一是大汗淋漓，一是小便殊多。殊途同归，均可使浮肿消退。所以然者，肺之源清，宣降复职，基于患体差异，一从宣发，俾腠理疏松，水由汗孔排出；一从肃降，使水道通调，水由膀胱而出。前者不是亡阳之兆，而是肿消之征。”寥寥数语，诚为砺炼之谈，足以振聋发聩。

例1袁某，女，20岁。1981年5月8日门诊以“急性肾炎”收住院。住院号：1673。

患者一周前感冒愈后，昨日突然颜面浮肿，继而全身躯干及四肢肿胀，伴头痛，乏力，纳差泛恶，小便量少色黄。尿检：蛋白++，红细胞偶见，白细胞+，上皮细胞++，颗粒管型2〜4/HP，透明管型1〜2/HP。血压：16/12kPa。舌苔薄白，脉浮而微紧。证属风寒犯肺，通调失职。急投肾病一号方。

连服9剂，诸恙悉除，尿检正常，血压正常，于5月16日出院，嘱服金匮肾气丸半月，以资巩固。

对消除急性肾炎蛋白尿、高血压、血尿、管型的经验是：残留不消时，加生黄芪、金樱子益气固涩；高血压（原发除外）多由水邪过甚壅滞气机，升降失调所致，其根在水，水邪消退的同时，血压随之而降。若由麻黄过量引起之高血压，应适当减麻黄量，或加代赭石平肝降逆，血压可降；尿中红细胞不消，加血余炭以配益母草活血止血；尿中管型不消，加玉米须配白茅根通利小便，能收佳效。

慢肾并补脾肾，应贵乎变

水肿始于下，泛溢于上，缠绵不退，少尿，蛋白渗漏，是原发慢性肾炎常见的特征。多属脾肾阳虚，气不化水之候，治之较易。盖肾为水脏，真元寓内，五脏之阳非此不能蒸发；脾为阴土，职司运化，赖肾阳以煦动，转输水谷精微，五脏精气非此不能奉养。若内伤劳倦或寒湿外渍，使脾肾阳损，则气不化精反化水，水湿泛溢，水肿由生，精微失固，渗漏于下。治疗此证，应着眼“气化”，峻补脾肾。盖气化则水行，水行则肿消，此即景岳谓：“温补即所以化气，气化而痊愈者，愈出自然”。常用济生肾气汤合理中汤辨证化裁，取效甚捷。

患者3月前，肿始于下肢，逐渐波及全身，当地诊为“慢性肾小球肾炎”，经治效不显。刻下：全身浮肿，下肢按之凹陷，小便短少，伴腰区酸楚，胸脘膨闷，纳差泛恶，四肢不温，气短易汗，面色苍白。尿检：蛋白++++，管型++，红细胞3〜8/HP，白细胞偶见，舌胖苔白，脉沉而濡。乃由脾肾阳虚，水湿内盛，泛溢为肿，精微失于固摄，渗漏于下。治当峻补脾肾，助其气化，冀气化水行，浮肿自消。投济生肾气汤合理中汤加砂仁6g，木瓜10g，槟榔10g，沉香5g，生黄芪24g，白茅根30g，益母草30g。连服20剂后，病去十之七八。不慎感寒，全身浮肿，小便短少，脉浮而微滑。此属阴水未愈，阳水又发，本“急则治标”之意，即投肾病一号方加肾气丸2丸（包煎），连服6剂后，标急顿挫，仍守前方继服1月后，诸恙消失，尿检正常。

水肿反复或缠绵不消，持续蛋白尿者，多为急性肾炎迁延不愈而转成慢性肾炎。病缘于肺，治不如法，伤肺及脾，脾虚则水谷运化失常，酿湿聚饮，下及于肾。经云“脾湿则肾受之”，肾虚则开合失常，湿浊难排，以致水湿泛溢，水肿缠绵不退，势必病血，此即“水不行则病血”之谓。显见此病病机复杂，若用常法图治，实难为功。治疗此证，常用自拟“肾病二号方”，由紫苏、防风、生桑皮、麦冬、桂枝、干姜、猪苓、茯苓、泽泻、焦术、益母草、白茅根等12味组成。紫苏、防风配生桑皮、麦冬，辛寒利肺以宣上；焦术、茯苓、桂枝、干姜相伍，温中运脾以畅中；猪苓、泽泻、白茅根合用清利而渗下；益母草活血行水，共奏宣上、畅中、渗下、活血、消肿之功。若腹胀加大腹皮、沉香行气消胀；下肢肿甚加木瓜、槟榔驱湿下行；气短加生黄芪益气行水；足背肿加川椒、巴戟天温阳逐水。临证用时，应灵活变通，随症加减。

患者1年前颜面及四肢浮肿，当地诊为“急性肾炎”，经治疗病情缓解，但迁延不愈。半月前浮肿加重，波及全身，尿少色黄，伴神疲纳差，泛吐清涎。尿检：蛋白++++，红细胞++，白细胞+，上皮细胞++，管型偶见，诊为“慢性肾炎”。舌苔薄白湿润，脉弦细濡。投以肾病二号方增损。药用：

守方加减进药50余剂后，尿检：蛋白士，余无殊，患者康复出院。

对恒用激素类药物和利尿剂治疗，久而不愈的慢性肾炎（肾病型），由于长期使用激素、利尿剂，戕伤脾胃。脾为胃无以行其津液，故化源不足，久而久之，病穷及肾，阴损及阳，正气亏乏，导致脾失转输，肾失封藏，精微渗漏于下。对此证，应重视滋阴益气法，俾元阴得充则元阳亦旺。此即“无阴则阳无以生”之谓。临床常用自拟“肾病三号方”，方由生地六味汤合五味异功散加黑豆、淫羊藿、益母草、白茅根等15味组成。生地六味汤清热滋阴，无腻膈恋邪之虞，且生地有激素样免疫抑制作用；五味异功散健脾益气，加黑豆取色黑入肾，质多蛋白，能补充因蛋白尿而丢失的蛋白质，且又滋水补肾，固摄肾精；淫羊藿温阳不伤阴，且能增强人体免疫力；益母草、白茅根活血清利消肿。此方在调整脾肾的同时，有防止激素、免疫抑制剂撤减后副作用的发生。临证用时，应知常达变，勿按图索骥。

患者8月前突然浮肿、少尿、蛋白尿，当地诊为“急性肾炎”，经治肿消。2月后因失于调养，浮肿又发，当地医院曾用激素、双氢克尿塞治疗，效不显，遂来我院求中医诊治。现症：周身困乏，腰区困痛，动则易汗，夜梦遗精，下肢微肿。小便短涩。舌淡红苔白，脉沉细略数。实验室检査：尿蛋白++++，上皮细胞++，红细胞+，白细胞0〜3/HP，颗粒管型2〜4/HP，胆固醇8.9mmol/L（344mg/dl），白蛋白/球蛋白为2.16/2.35。投以肾炎三号方。药用：

1周内停用激素、双氢克尿塞，单纯服中药。守方增损间断服药百余剂，又服烧鸡蛋20个后，病本康复，实验室检查均正常。

对清除慢性肾炎（肾病型）持续蛋白尿，常在辨证复方中加入黑豆，既滋肾固精，又直补蛋白，其效甚好。若浮肿消退，可服烧鸡蛋，即：鸡蛋1个，尖头敲破一孔，装入蜈蚣1条，鱼鳔珠2g、搅匀，用纸糊口外，再用调好之湿泥包一层，放入文火内烧熟，除掉泥土和蛋壳，吃鸡蛋。每日空心服一个，10天为一疗程，能收佳效。析其机理，取蜈蚣入肝，以调疏泄，鱼鳔珠固涩精微于下，鸡蛋填补蛋白，烧泥直入脾，摄精微于中。四者相配，切中病机，蛋白自消。

肾炎辨治的要点有三：

1.在病因病机方面：不拘于一般的单纯强调肺、脾、肾三脏失调可致水肿，而重视瘀血对水肿的影响。

2.治法及用药方面：急性肾炎不同于一般只治已病，单治水，而强调治未病，以防转化，治瘀血以利消肿，此谓“未雨绸缪”，“治血即治水”，疗效显著，即基于此。慢性肾炎缠绵不愈者，不囿于一般的侧重治脾肾，忽略治其肺，很少考虑治瘀，然水液的转输运化与肺脾肾三脏密切相关，且水能病血，所以应重视肺、脾、肾三脏与瘀血同调。尤其用激素类药物久治不愈的慢性肾炎，不泥于一般的温补法，而应用滋阴法，此即“无阴则阳无以生”之谓也。至于遣方用药，不应恪守成方，对号入座，执套方以治活人，而应着眼变化无穷之症，找出规律，巧裁效方，活方活用，方可中的，自拟肾病一、二、三号方，即源于此。

3.对实验室检查数据指标，应持辨证观点，不可按图索骥，而重视筛选确有效验的对应药品在辨证复方中加入，如生地临床证实有类似激素样免疫抑制作用，对停用激素有一定的效验。蛋白尿持久不消，除加黑豆外，另服烧鸡蛋常收佳效。且不可舍辨证论治而以化验指标为用药依据。

（郭补林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