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氏早年曾从事针灸、经络学的教学研究工作,于针灸经络深有研究,发表了不少有价值的学术论文和著作。
一、经络是“点”、“线”、“面”的综合
“经络学说是祖国医学的机体联系学说,是阐述人体内各部分之间的相互关系及其密切影响,说明这些联系是人体生命活动、疾病转机和诊断治疗的重要依据,它体现了祖国医学理论中的整体观点”。这是他对经络学说理论和实践价值的高度概括。
裘氏认为,经络应包括“线、点、面”三个部分。
经络是人体中具有特殊联系的线路,这种特殊的联系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周身体表,从左右、上下以及前后、正中、偏侧各部之间的联系;二是某些脏器和另一些脏器之间的联系;三是周身体表和体内脏腑的联系。把经络称为“线”,包括正脉、支脉、经别、络脉、孙脉、奇脉及经隧等各种纵横交叉和深浅密布的循行径路。
所谓“点”,是指腧穴。“腧”原写作“输”,有“内外相输应”的意思,说明它通过经络与脏腑和其他部位相输通。腧穴与经络是“点”和“线”的关系。这些“点”有的直接与经脉相通,有的与其“支而横者”的络脉相联,位置有深有浅,区域有大有小。人身除了三百六十几个经穴之外,还有很多奇穴,另有天应穴、不定穴等,所谓“人身寸寸皆是穴”,其多不可胜数。腧穴为“脉气所发”和“神气之游行出入”处。
至于“面”,除了经络分布于体表的“皮部”学说之外,还包括肢体的肌肉、筋骨和脏腑组织,都有一般的分布和特殊的联系。近代医学家所发现的压痛点及皮肤活动点、过敏带等,也是经络反映的印证和充实。有人认为某些压痛点与皮肤活动点同经络腧穴不尽符合,这是因为经穴仅仅是经络学说的一部分,它还包括经别、奇经、经筋、皮部以及标本、根结之类。经络系统在人体的分布,不仅仅是“线”和“点”的联系,还应当从它分部隶属范围较大的“面”来理解,这样才比较全面。
二、十二经病“是动”与“所生病”的涵义
经络学说是以十二经脉为主体,十二经病候是十二经脉的重要内容,具有“症候分类学”的意义。十二经病候的内容是在临床所见的一系列病症中根据其各种症状特征,以分辨不同经络脏腑的疾患,在临床上有很大指导意义和价值。
但是,自《灵枢·经脉》提出十二经病候中的“是动则病”(以下简称“是动”)和“是主某所生病者”(以下简称“所生病”)的概念后,历代医家对其涵义的理解颇有分歧,以致影响了在实践中的正确运用。
后世医家的解释,概括起来主要有以下几种:是动为气病,所生病为血病(《难经》);是动在气、在阳、在卫,病在于外,所生病在血、在阴、在营,病在于内(杨康候注);是动是经络的病,所生病是脏腑的病(《灵枢集注》);是动是本经病,所生病是他经病(《难经经释》);是动为络病,所生病为经病(《诊络篇补证》);是动是气化的病,所生病是脏腑经络的病(滑伯仁注)……裘氏认为,历代诸说虽似言之近理,但仔细分析,仍与经义有悖。他说,是动的“动”字,示经气之动乱;是主某所生病的“主”字,含有主管、主治的意义。“是动”的原意是从经气发生病理变化方面而言,“所生病”是从经络和俞穴所主治的病证方面来说,两者相互补充和印证。由病理变化而产生的症状,即是动病,也就是该经俞穴的主治范围;而十二经脉所主治的病症(即主某所生病)也正由于该经经气的异常所导致。文献所述本是前后贯穿的,它之所以分成两个部分叙述,仅仅是古代医家从临床症状观察和治疗体验两个方面所获得的材料之汇合,所以我们应当联系起来,综合两方面的症状以掌握病候的全貌,不可分割。
三、奇经八脉的意义
关于奇经八脉问题,历来未能引起学术界的足够重视,明代李时珍独对此作过整理阐发。
50年代裘氏曾发表《奇经八脉循行径路考正》一文,在李氏基础上进一步对奇经的循行路线详加厘订,勘谬正误,为后来的教科书所征引。1960年又发表了《奇经八脉研究》,展示了他对该领域的研究成果。裘氏肯定奇经八脉具有“经脉”的性质,起着主导作用;同时兼有“络脉”的特点,发挥着联络、灌溉的效能;加之其走向径路与脏腑联系等方面有别于一般经脉,故以“奇”命名。奇经八脉不是一种作用很简单的脉,而是十二经脉中的某些性质相近的几条经脉的联合组织系统。在这些组织系统中的经脉,通过奇经的联络、统率而组成了一个具有共同作用而又密切关联的别道奇行组织,奇经八脉就是这个联合组织系统中的核心,它担负着联系、调整和主宰这个集体的经脉的功能。
裘氏还对奇经八脉的病候及治疗作了研究。他说,奇经的疾病应包括它所属的若干经脉病候的综合,范围甚广。例如:阴维脉联系肝脾肾三经,且与任脉、足阳明经脉相合,故阴维脉的病候赅括了以上诸经的疾病,可见“胸满,心胸痞胀,肠鸣泄泻,脱肛,食难下膈,积块坚横抢胁,妇女胁疼心痛,结胸里急,伤寒,疟疾”等症候。治疗奇经疾病的方法,不离于该奇经所统属的经脉或脏腑的范围,故采用能主治原来经脉的方药或俞穴,一般即可取效。例如内科常用方剂中的龟鹿二仙胶能补任督二脉的亏损,主治淋沥漏下、阳痿遗精早泄,带多小产等症。以上各证多由肝脾肾及胞宫亏损所致。这些经脉为任督所统率,故本方就有滋任补督之功。后世医家常感临床治疗奇经病的方药过少,实乃因为对于奇经的性质缺少深入认识的缘故。
四、用针莫忘灸
针灸包括针刺和艾灸两种方法,针刺是机械性刺激,艾灸虽是温热的刺激,但更具有奥妙,两者都是通过经络穴位传递治疗的效应。《灵枢·官针》说:“针所不为,灸之所宜。”说明针刺和艾灸在治疗上是相辅相成,相互补充的。因此,裘氏特别强调“用针莫忘灸”。
灸法有温经散寒之功。《灵枢·刺节真邪》说:“脉中之血,凝而留止,弗之火调,弗能取之。”《灵枢·禁服》也说:“陷下者,脉血结于中,中有着血,血寒,宜灸之。”灸法是借灸火的热力透入肌肤,以温经散寒,通行血脉。故一般用治于外感表证、咳喘痰嗽、风寒湿痹以及妇人气虚血崩、男子虚羸少气、老年肾亏多尿、小儿疳积等,有较好的疗效。
灸法能起沉疴危证。《伤寒论》中早有少阴病吐利,手足逆冷,无脉,用灸法治疗的记载,其有扶阳固脱的功效。裘氏早年曾治一重症痢疾患者,历经数医治疗,汤药并进,症情加剧,已经出现神识昏糊,脉象微细等危象。邀裘氏往诊,初投汤药无效。后转用太乙神针灸法,持续熨灸天枢、关元数小时,次日病人神志顿见清爽,痢止而脉转和,不三日而痊愈。像这样用药物、针刺等治疗无效而最后以灸奏功的例子,在裘氏的追忆中并不是少见的。临床中对于中风脱证、大汗亡阳、气虚暴脱等危症,均可应用灸法救治。
灸法还有防病保健作用。《千金要方》曾载:“凡入吴蜀地游宦,身上常须三两处灸之,勿令疮暂瘥,则瘴疠毒气不能入也。”说明艾灸对于预防感染性疾患有一定的作用。近时对脑溢血、高血压一类疾病,几乎畏灸如虎。而在《神灸经纶》中则载列了预防中风的九个施灸穴位,可见这一宝贵经验,我们尚未很好继承。此外,文献中还有常灸三里、气海等穴位有健康长寿的记载。过去有庄周曾讥笑孔丘“无病而自灸”之说,实践证明灸之得当,可达“自灸而无病”的目的。
一般认为,灸法只适用于沉寒痼冷,无脉亡阳之证。裘氏认为灸法适用的范围很广,不仅可用于阴证、寒证,也可应用于阳证、热证。过去丹溪治热证用灸,乃取“从治”之意,阴虚证用灸取法“阳生阴长”的道理。近代也有很多用灸法治疗热证的临床报导,如用艾卷灸法治疗急性乳腺炎、急性结膜炎、急性化脓性中耳炎,用灯火灸治疗急性扁桃腺炎和流行性腮腺炎等,均取得了较好的疗效。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正确运用“辨证施灸”。
裘氏认为,灸法的临床应用固然十分重要,而灸法的作用机制,也亟需研究,灸法是否仅仅是一个温热刺激问题,恐怕其中还有许多科学的奥秘,尚待我们去认识和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