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妈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由于旧社会的贫穷和重男轻女的封建意识,她始终未能识字。虽说是文盲,却丝毫未能妨碍她用心去感悟世界认识世界,因此,她掌握了不少中医药知识,这就给我的童年生活增添了不少幸福和欢乐,记得小时候,我常闹肚子痛,每每一受寒就发病,那一阵一阵挛缩样疼痛煎熬着我。这时,妈妈就会来为我刮痧,直刮得颈、胸、背几处血红,一般的疼痛也就慢慢地消失了。若还未好,妈妈便会爬上楼去,取来一把陈艾和白酒一阵搓揉成绒样物,敷到我的肚脐上,一阵子便霍然痊愈。是妈妈最早教给我刮痧疗法,在日后的求学生活中,我多次仅凭刮痧疗法就治愈了腹痛。
在日常生活中,妈妈处处留心采集一些家常用药(其实都是些普普通通的东西),一到秋天,瓜熟蒂落,南瓜就成为农家的小菜和杂粮。这时的南瓜籽,妈妈是要一粒一粒地从废弃的瓜瓤里抠出来的,洗净晒干后,除留种以外剩下的炒成黄灿灿、香喷喷的熟瓜子,让我兄弟俩享用过一二天,我们无一例外地在解大便时排出又长又粗的蛔虫来。黄瓜要留种了,妈妈让我去摘那早就想摘的又长又大、形体标致的留种黄瓜,不过这时已是皮色酱红,表面粗糙,肉质酸涩不能食用了。至今,我还为那些黄瓜错过了食用期而深深地惋惜。可是,妈妈丝毫不可惜,只见她拿出事先备好的瓦罐,把一条条黄瓜纵向切开,让我把瓜瓤里的汁水倒进那只干净瓦罐,留下种子后,肉质部分用来喂猪。就是这个瓦罐,从此便成了妈妈的宝葫芦,每当我们不小心被滚水、热粥烫伤,或村上有谁被烫着,她便会抱出这个瓦罐给你搽洗敷药。说来也挺灵效呢,有几次我被滚水烫伤,搽过黄瓜水后,还真的连水疱也没起。食用冬瓜是要削皮的,细心的妈妈就要找来做鞋用的麻绳,将冬瓜皮穿成一串一串的,挂到墙上晒干。妈妈说这个能治水肿病。我记得后村的大婶就因儿子得了肾炎四处配冬瓜皮入方,最终找到我家才如愿。
妈妈不仅收集能做药用的东西,每到盛夏时节,她还教我们在村前屋后采观音叶(一种植物的叶子,我至今不知其学名),制成晶莹的翡翠般的凉粉,盛夏时节吃,凉粉的那份清凉真是沁人心脾,回味无穷。每当看到现在的孩子吃着那掺有色素的“果冻”,不洁的冰袋,真的为他们捏着一把汗。秋天的毛蜡烛(蒲公英的俗称)既是我们的玩具,也是妈妈要采集的药材。我们从野外采得毛蜡烛稍事玩弄一阵,便丢弃一地,妈妈便会一支一支地拾起收藏,她说这是外用止血良药。
妈妈还掌握了好些健康谚语,“笑一笑,十年少”“愁一愁,白了头”“家宽不如心宽”“双脚不能爬,请来八能麻(商陆);双脚不能移,不离五加皮”等,都是颇含科学道理、符合医药理论的精辟之词。当我成为医生后,对妈妈的医药知识颇感惊奇,曾打听道:“您的这些方法都是怎么学来的?”妈妈只是淡淡地说:“你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就是这么做的。”至此,我才体会到中医药文化那丰厚的历史积淀和潜移默化的能量,理解了中医药为何能深深地植根于华夏大地和炎黄子孙的心中。(江西贝易)
引自:1997年第6期《家庭中医药》
文中的“观音叶”,又叫观音柴、臭黄荆,学名豆腐柴。
“毛蜡烛稍事玩弄一阵,便丢弃一地,妈妈便会一支一支地拾起收藏,她说这是外用止血良药。”
从叙述的形态与功用看,此物不是蒲公英,而是蒲黄,蒲黄,有的地方也叫“毛蜡烛”。
伟大而且智慧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