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辨虚实寒热,更审在气在血

名医简介

张耀卿(1907〜1973),沪上内科名医。

胃脘痛一证,有虚实、寒热、在气、在血之分,临证不能不详为辨析。更不能拘于“不通则痛,通则不痛”之说,概予香燥理气之剂以治之。夫胃痛之始,虽系气分受病,然气病日久,未有不伤及血分者。叶天士所谓:“初病在经,久痛在络。”且胃痛一证,日久最易伤阴,盖阳明燥土,得阴自安,以胃喜柔润也。奈理气之药,香燥者居多,香燥之品,最易劫津伤液,虽能取快于一时,终致耗气动血,贻害无穷,故非气滞湿阻阳明者,勿予轻投。总之,胃痛之治,应寻其疼痛之由,明其虚实、寒热、在气、在血,补不足,泻有余,调其阴阳气血,使之以平,方为图本之治。

大凡中虚胃痛者,宜小建中汤,偏寒者,黄芪建中汤,偏热者,逍遥散;至于阴虚胃痛者,宜芍药甘草汤,阴虚甚者,一贯煎。其由于肝胃不和,气滞湿阻而痛者,宜二陈汤、左金丸、金铃子散三方参合用之。

徐某,男,22岁,工人。1960年10月28日因呕血、黑粪、胃痛2天入院,11月18日出院,住院号:7358。

患者于近4年来,觉上腹部不适,泛酸。1960年开始,上腹节律性疼痛(上午10点多,下午3点多,夜间12点左右)能为饮食所缓解。夜间疼痛较剧,影响睡眠。于入院前2日曾呕血1小碗,色鲜红,夹杂食物残渣,伴有面色苍白、出汗、头晕乏力等症状。因发现黑粪数次而收住病房。血色素90g/L,红细胞2.72×1012/L,大便隐血(+)。诊断:十二指肠球部溃疡并发出血。

初诊1960年10月29日。脘痛阵作,无喜按拒按之状,大便色黑,少腹无痛楚之苦。此肝虚不能藏血,脾虚气不摄血。证之舌苔薄腻而白,脉来沉细无力。气血两虚已著。香燥之剂,劫津伤阴,理气之品耗气损阳,当拟四君以补气,四物以补血。

潞党参12g、白归身9g、炒白芍15g、清炙草4.5g、云茯苓12g、炒白术12g、乌贼骨15g、茜草炭9g、炒藕节15g,4帖。

二诊11月3日。前投益气补血之剂,脘痛已减,大便色黑亦止,日来反吐酸水。前方已获效机,再当乘胜进取。

原方,2帖。

三诊11月14日。胃脘作痛,得食痛缓,喜暖喜按,甚则反吐酸水。是中阳之气不运,不能温化水饮,水饮凝结则作痛。舌苔薄白,脉来沉软。拟黄芪建中法。

西绵芪15g、潞党参9g、肉桂心3g、炒白芍15g、清炙草4.5g、生姜6g、大枣4枚,4帖。

四诊11月17日。叠服甘温培中之剂,诸恙悉退。惟有时反吐酸水,神疲乏力。舌苔薄净,脉来沉软。再拟原意续进。

炙绵芪12g、潞党参9g、肉桂心1.5g、炒白芍9g、清炙草4.5g、姜半夏6g、大枣9g。5帖(带回)。

本案脘痛绵延4年之久,逢饥则痛,得食则安,喜暖喜按,脉来沉细无力。其为中气不足,气血两虚之证,已凿凿可据,故以甘温培补之剂而获效。方中黄芪、桂枝以补气阳,更合甘草以助生阳之力;芍药、甘草即《素问》酸甘化阴之意,有柔肝益胃之功;复用姜、枣调营卫,阴阳自平,不治痛而痛自止矣。

自叶天士分别脾胃异治之法,使胃痛之治法更臻完备。其谓:“李东垣大升阳气,其治在脾,张仲景急下存阴,其治在胃。”“纳食主胃,运化主脾。太阴湿土,得阳始运,阳明燥土,得阴自安,以脾喜香燥,胃喜柔润也。”若脾阳不足,胃有寒湿者,固应甘温香燥之品,升运清阳,然于燥热伤阴,胃失冲和者,又当用甘凉濡润之品,滋养胃液。

邱某,男,50岁,工人。1961年5月8日因上腹部疼痛2个月入院,6月2日出院,住院号:13443。

患者有胃病史已十几年,经常反复发作。于2个月前又复发,上腹部阵发性疼痛,放射至胸胁部。近日来,疼痛次数增加,痛势加剧而入院。入院体检:上腹部剑突下触痛。血色素100g/L,红细胞3.66×1012/L,大便隐血(一)。入院后,曾予甘温香燥之剂,黄芪建中汤加味治疗,19天后,疼痛略见减轻,但未能中止其发作。

初诊1961年5月26日。脘痛有年,近二月来,痛势剧烈,一日数发,得食则减。此肝郁化热,湿郁化燥,燥热伤阴,所以叠服甘温香燥之剂,痛势依然绵延不止。证之脉来弦滑,弦乃肝旺,滑属痰郁之明征。苔边薄腻、中光而燥。今拟酸甘化阴之治。

杭白芍30g、生甘草9g。4帖。

二诊5月30日。前进酸甘化阴之剂,胃脘疼痛大减。舌苔黄腻而燥、中扪之无津,胃阴已伤。再以芍药甘草汤柔肝缓中之治。

杭白芍30g、生甘草9g。3帖。

三诊6月2日。脘痛渐稀,势亦轻微,纳食渐香,大便如常,面色亦转红润。苔边薄腻、中尚干燥,脉濡软。前方已获效机,原方续进可也。

炒白芍30g、生甘草9g。5帖(带回)。

是案脘痛有年,得食则减,显系虚痛。然虚证之中,又有阴阳之辨,脾胃之分。苔边薄腻、中光而燥,为燥热伤阴、胃失冲和之明征。是以用酸甘化阴之芍药甘草汤以取效。芍药甘草汤为《伤寒论》113方之一,张仲景用于伤寒脉浮自汗……脚挛急之症,后世用治虚证腹痛。考本草:白芍苦酸微寒,和营敛阴,有柔肝益胃之功,甘草性味甘平,有补中缓急之用,两者相辅相成,共奏柔肝补中、缓急止痛之功,以故不治痛而痛自止。

肝主疏泄,性喜调达,脾主运化,喜燥而恶湿。或盛夏就凉而恣意生冷,或平时不慎口腹,致水反为湿,谷反为滞。湿困脾阳,失其升运之职,木陷土中,遂失疏泄之用,为便解溏薄,为脘腹胀痛,苔见根腻,脉现濡滑,皆其候也,故治之之法,始终以疏运肝脾为要务。

张某,男,45岁,部队干部。1970年2月12日因上腹痛、腹泻1年而住某医院。病案号:39410。

1963年6月因急性胃炎而住某医院,出院后时感上腹部隐痛,伴腹胀。上腹痛时轻时重,与饮食关系不大,伴嗳气,不泛酸。1965年第二次住该院,给新霉素、痢特灵、胃蛋白酶合剂及中药治疗,症状好转而出院。1969年4月7日钡餐胃肠检查:胃粘膜较粗糙,证实系慢性胃炎。常服中药,服药后腹胀稍有减轻,但上腹痛无明显减轻。近年来上腹灼痛,且放射至右半腹部、右肩胛部,大便有时拉稀。近2月来上腹灼痛加重。于1970年2月10日钡餐检查诊断为胃窦炎而再次入院。体检:上腹剑突下及右锁骨中线内侧均有压痛。肝肋下刚及,质软,无压痛,脾未扪及。上腹及右腹稍胀气,肠鸣音正常。肝功能在正常范围,口服胆囊造影无异常发现。诊断为低酸性胃炎、胃窦炎。

初诊1970年4月9日。肝气有余,胃肠升运失常。胸脘偏右作痛,大便日行2次,溏薄有沫,纳谷欠香。苔薄白、根较腻,脉濡滑。今拟疏肝理气调和肠胃法。

嫩苏梗9g、醋炒白芍9g、延胡索9g、娑罗子9g、乌梅肉9g、陈木瓜9g、炮姜炭4.5g、淮山药30g、潞党参9g、陈广皮9g、焦查肉9g。15帖。

二诊4月22日。前进疏肝理气调和肠胃之法,尚觉合度。再以前法出入治之。

苏藿梗9g、姜半夏9g、潞党参9g、炮姜炭4.5g、煨肉果4.5g、淮山药30g、陈木瓜9g、炒白芍9g、陈广皮9g、广木香4.5g、焦白术9g、乌梅肉9g、生鸡内金4.5g、焦楂肉9g、大川芎4.5g、老勿大30g。15帖。

三诊5月9日。腹痛渐缓,胀势未消,便后粘腻。脉濡且滑。肝胃不可,肠失传导。仍主原法出入。

原方去半夏、楂炭,加制川朴6g,橘叶9g,蒲公英30g,大腹皮9g,10帖。

四诊5月27日。大便渐能成形,粘液未除,腹胀得矢气则快。苔薄腻,脉濡滑。肝气未舒,胃肠渐能和运。仍以疏运肝脾为主治。

潞党参9g、苍白术9g、枳实壳4.5g、青陈皮4.5g、炮姜炭4.5g、煨肉果4.5g、煨诃子4.5g、焦楂肉9g、陈木瓜9g、淮山药30g、小蓟草30g、生鸡肉金9g、潼蒺藜12g、炒杜仲12g、乌梅丸12g。10帖。

五诊6月9日。腹胀得矢气则松。再以原法续服。

潞党参12g、苍白术9g、枳实壳4.5g、北秦皮15g、橘叶皮9g、炮姜炭4.5g、煨诃子9g、g焦楂肉9g、陈木瓜9g、小蓟草30g、潼蒺藜12g、炒杜仲12g、乌梅丸12g。15帖。

六诊6月26日。诸症均见轻减,再以原法出入。

潞党参12g、苍白术9g、老勿大30g、山海螺30g、煨诃子9g、炮姜炭4.5g、乌梅肉9g、陈木瓜9g、小蓟草4.5g、淮山药4.5g、生鸡内金9g、乌梅丸12g。

15帖。

然于疏运之中,又有标本缓急之法。如初诊腹痛便泄,标急于本,治以疏肝为主,运脾次之;二至三诊,腹痛已除,便溏未结,故疏运并重;四诊大便渐能成形,腹胀渐消,本重于标。运脾之中,复参入温脾暖肾之品益火生土,以其泻久伤阳耳。斯时虽仍不离疏泄之法,然已处于辅佐地位。由此可见,治病首当分清标本虚实,然后遵循先后缓急之序,庶几无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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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古今名医临证金鉴·胃痛痞满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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