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渊案绎

张瑞郊大兄，予世交也，忽得鼻渊症。伊家常延徐医，因请调治，两月有余，浊涕浓臭不减，更增鼻塞不通，头昏而痛。徐医自称所用之药皆古人鼻渊治法，查书可证。奈此症最难治耳。张大兄不得已，来就予诊。情形恍惚，予诊脉毕，谓之曰：“症非难治，但治不得法耳！”初诊立方，令服药三帖，鼻涕大减，鼻全不塞，头不昏痛，再诊，原方加减，令服七帖，竟痊愈矣。照方令加二十倍，熬膏常服，以杜后患。有伊友问予曰：“他人医两月余无效而加病，老翁一见，以为无难，一、二诊而果痊愈，何其神也？”予笑应之曰：“此非足下所知也！行医必知古方，不知古方有合用者，有不合用者，全在医有灵机，不可泥古也！况鼻渊一症，古方全不合用。予向过浒关，适有总办张姓正患鼻渊，诸医不效，吒总库黄拙安恳予诊治。予阅所服之方，无非泥石法者。盖古方治此病，大抵用辛夷、苍耳辈通脑之药，殊不思《内经》云：胆移热于脑，则辛頦鼻渊。今不知治热之来路，唯用辛热之药上通于脑，脑愈热而臭涕愈多。日久脑虚。头昏头痛所由来也。治不得效，甚有谓之脑寒者。经明云：胆移热于脑，何得谓之寒？夫鼻渊由脑热而来，脑热由胆热所致。只须凉胆，使无热可移于脑，脑虽有余热，自由浊涕而去，何愁病之不愈哉？予竟将此理开于脉案，方用犀角地黄汤，以羚角易犀角清补肝胆。盖胆在肝短叶之下，相为表里，清胆必先清肝，甲乙皆得所养，则不生火而热自清。再合温胆汤，重用竹茹，兼清肺胃以化痰。药煎成后，入猪胆汁少许以为引。一药得效，数服痊愈。今治张兄之病，予若不思而得者，盖有成竹在胸也。”其友闻之，称拜服而去。

（《仿寓意草》）